《复活》

《复活》是列夫·托尔斯泰的大作,基本上初高中就应该看了。然而我当时没看,今年断断续续看完了这本书,算是“补课”了。故事主角聂赫留朵夫是个富裕地主的后代,年少时颇有理想,但入伍后染上了种种恶习,堕落为一个懒散、生活糜烂的富二代。俄国的上流社会大抵如此,富人不用劳动,靠着剥削底层的小工小农,就能世世代代过上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生活,并且不会感到哪里有任何不对。富人作恶多端,穷人走投无路,法律总是为富人开脱,总是对穷人严厉,因为穷人请不起好律师,无法为自己辩护。聂赫留朵夫作为陪审员,参与了对玛丝洛娃的审判。阴差阳错之下,玛丝洛娃背负了冤枉的罪名,这唤起了聂赫留朵夫的良心。玛丝洛娃和聂赫留朵夫小时候就认识,那时的聂赫留朵夫良心未泯,风度翩翩,迷住了玛丝洛娃。玛丝洛娃很漂亮,也迷住了聂赫留朵夫。然而聂赫留朵夫入伍后,变成了一个道德沦丧的俗人,他和玛丝洛娃性交,让她怀孕了。事后聂赫留朵夫就留下了一笔钱,走了——这是军人买春的习惯,聂赫留朵夫根本就没有觉得什么不妥。玛丝洛娃自此也不在天真。她被迫生下孩子,“孩子一出生就死了”。然后成为仆人,有因为不堪主人骚扰,被赶走。终于,她领了黄执照,彻底沦为妓女,慢慢地也习惯了堕落糜烂的生活。

陪审员一致认为玛丝洛娃无罪,但是在法官春秋笔法之下,判决书却认定有罪。这样的冤案唤起了聂赫留朵夫的旧日记忆,进而唤起了他的良心——正好就在复活节那段时间。他决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,拯救玛丝洛娃,为自己赎罪。聂赫留朵夫起初仍然时有疑虑,但渐渐地道德和良心占了主导,为了赎罪,他愿意做任何事情。他愿意放弃和“门当户对”的富家千金结婚,愿意把乡下的土地交给农民,愿意娶玛丝洛娃,愿意和她流放到西伯利亚。可以说这个时候,少时的那个善良、正义、高尚的聂赫留朵夫已经复活了。

聂赫留朵夫为玛丝洛娃冤案奔走的时候,才发现原来类似的冤案比比皆是,牢狱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上前来托他帮忙,每个冤案都十分的荒谬,他发现司法系统就是在批量地制造犯罪,系统性地包庇真正的罪犯,这也促成了他的转变。另外在政治犯那边,则是想要用各种手段改变现状的人——革命者,有用恐怖主义手段试图达到目的的人,也有理论庞大但是看不起群众的“著名革命家”。聂赫留朵夫就这样在上层社会和底层牢狱之间往返,他这才发觉,他习惯的上流社会是如此荒谬,如此堕落。他们持续、系统性地作恶,却不受惩罚。听着布道,为抽象的事情赎罪,却无视自己现实中的恶行。

玛丝洛娃受到聂赫留朵夫和政治犯的影响,也逐渐转变。她也找回了良心和尊严,但是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了。

最后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分别上了去西伯利亚的列车,但最终没有在一起。

我冬天的时候在图书馆看到小说的开头,当即决定要看下去。开头实在是太精彩了,浑然天成,冲击力很强。就像在电影开头,镜头从远景落到地面,然后切换到中景,最后聚焦在女看守上半身。开头实际上也点了题——这个社会的成年人,反而失去美好的心。

尽管几十万人聚集在一块不大的地方,千方百计将他们聚居的土地糟蹋得面目全非,尽管他们用石头覆盖地面,不让地上长出任何东西,尽管出土的小草都被清除,尽管煤炭和石油燃烧的浓烟四处弥漫,尽管树木被滥伐,鸟兽被驱逐,但是甚至在这样的城市里,春天仍然是春天。阳光和煦,小草复活,只要除根不尽,它们就生长、发绿,不光在林荫道的草地上,而且在铺路石板的夹缝中。桦树、杨树、稠李长出黏稠清香的嫩叶,菩提树鼓起一个个饱胀欲裂的新芽。寒鸦、麻雀、鸽子怀着春天的喜悦,已经在欢乐地筑巢,就连被阳光照暖的苍蝇也在墙脚嗡嗡作声。草木也好,鸟雀也好,昆虫也好,孩子也好,全都生气勃勃,喜气洋洋。惟独人,惟独成年的大人,却不停地在欺骗、折磨自己和别人。人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不是这春天的早晨,不是上帝为造福一切生灵而赐予的这个世界的美,那种促使和平、协调、相爱的美。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是,他们自己发明的统治别人的种种手段。

比如,省监狱办公室里的人们认为,眼下神圣而重要的并不是春天带给一切生灵和人类的祥和与欢乐,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是头天接到的一份编号加印、注名案由的公文,公文指定今天,即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时之前,务必将三名在押审查的人犯,两女一男,解送法庭受审。其中一名女犯系主犯,必须单独押解。根据这个命令,于是,现在,四月二十八日早晨八时,看守长走进女监昏暗而臭气熏人的走廊。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面容疲惫、鬈发花白的女人,穿着袖口镶金边的制服,束着一根镶蓝边的腰带。这是女看守。

看到书里面的复活节,我一看日历,现实中也是复活节,实在是太巧了。最后是五月底在校车上看完的。看完合上kindle的那一瞬间,校车正好开出隧道,整个车内突然亮了起来,我也不再因为缺氧而昏昏沉沉的——也是一个巧合。

不过我不太喜欢作者的行文方式。作者喜欢直接设定场景,然后推理人物的行为和心理,并且直接把这个设定+推理的过程作为小说的主要内容,虽然不影响传情达意,但我读着感觉不太自然,太“硬”了。

《喧哗与骚动》

我其实只看完了班吉的部分,昆汀的部分也快看完了。很有意思的意识流小说,

在班吉的部分,作者试图从一个智障儿童的视角,讲述美国南方一个家庭逐渐衰落的故事。班吉的视角下的各种事件,没有时间,没有顺序,甚至分不清回忆和现实,所有东西都是乱的,读者要自己分析和整理,还原事情的经过。有的评论说这种写法像是赋格,其实我不太认同,班吉的部分不过是一个故事的一个视角,并不是多个声部、同一“旋律”交叠在一块,而且文字也没有音乐的那种和弦,一眼只能读一个事。其实我觉得更接近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“匹配转场”,不同时间、不同场景之间通过某种联系,反复切换来切换去,让人眼花缭乱,传情没有太大问题,达意倒是比较勉强。如果没有注释,我第一遍看过去肯定不知道作者在说什么。

昆汀的部分和班吉的部分截然不同,开头显得很理性,但是中间有些部分连续好几页没有标点符号,看得出来情绪确实是很崩溃了。

作者把一个故事从不同视角写了好几遍,每一遍的内核相同,表现方式完全不同。(如果把不同视角再揉到一块去,可能才比较像赋格)

这本书主要是它的意识流技巧很吸引我,故事本身不太能触动我。美国南方种植园地主家里发生的故事,很难让我产生共鸣。我印象中《美丽新世界》里面也有类似班吉视角的那种写法,把不同时空的事情穿插到一块,但我觉得《美丽新世界》采用这种写法纯粹是画蛇添足,过于刻意,而且不太成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