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天就是夏天

“明天就是夏天了。”

朝山下看去，大雾弥漫了整个城市，正慢慢地升腾起来。

这里一年只有冬夏两季，或者更准确地说：数月冬夏，两日春秋。昨天这个小镇还白雪皑皑，覆满积雪。但从今天恒星（方便起见姑且叫太阳）升起的那一刻开始，一切都开始改变了：几小时内积雪融化大半，而到现在，太阳刚刚下山，积雪已经全部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春夏夜晚飘满城镇的夜气。

大雾朦胧了卫星的反射光（方便起见姑且叫月光），抬头望去，只能看到朦胧得不成型的一圆。在这样黯淡的天光之下，小A坐在山顶的亭子里，激动地朝城中喊出那句话。春天来了，也要走了，明天就是夏天。一年只有一天会这样，人们每隔四个小时脱一件衣服，融化的积雪把镇子变成水城，在外的乡人匆匆赶回，不过由于公路被水封堵，只能乘船回来。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下，每条水道都拥堵而热闹。小A向远处望去，目之所及，都有船透出的灯光。

山另一边的冻原正快速消退，几天后会变成草原，再久一点，看不到的中心就变成沙漠了。

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是不确定的。

小A还记得，去年的冬天比今年长得多，前年的则比去年的短一些。人们适应了这种四季不平衡，该有的制度和措施已经很完善。就这个小镇而言，所有屋子都有凉屋和暖屋，冬天睡暖屋，夏天睡凉屋。空出来的房间，就看户主怎么处置了。田地、工厂也都是做了相关保障的。

预报？预报在当前是几乎不可能的。科学院的预报只能做到提前十分钟，甚至还没等预报传播出去，人们自己就已经知道要换季了，因为换季开始时的大风已经吹起来了。大风开始时一直吹，然后就开始减小，到现在已经几乎没风了。老人的经验？老人在换季时间上唯一有用的经验，就是“换季是不确定的”。不过每当换季，干不了活的老人就会拉上小孩，群聚在一块，没什么别的可说，就是一遍一遍地回忆以前换季时的往事，仿佛牛在反刍。

不管怎么样，看尽了新闻播报，听厌了老人的老调，春天正在过去。慢慢地，一点点微微的春风吹起，虽然小得连树叶都吹不响，但让人很舒服。耳畔都是水从树上和山上淌下的声音，山下的交谈声和马达声混杂，传到山上只有细细的一点，大概就是所谓“较小剂量”的吵闹，令人愉悦。突然，政府小楼敲了9下钟，小A决定下山。

夜气弥漫，明天就是夏天。

草稿写于2020.3.3